ChatGPT在学校教育中的意义与价值：减负增效、对话式学习、个性化教育与AI伦理

现在就是强人工智能。

在聊天上，他完全能通过图灵测试的。

但是说有自主意识，那还差距特别远。

ChatGPT的出现对学校教育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觉得大家应该拥抱这种颠覆性的东西的。

归结起来，ChatGPT之于学校教育的意义与价值可以从以下六个方面概述。

第一，减负增效，通过自动化降低常规工作负担，提升学习与教学效率。

ChatGPT 的全球教育关注度与其独特的文本生成能力密切相关，这种能力使得它能够像其他科技产品一样，通过提供具有针对性和实用性的建议和信息，帮助用户解决问题，提高学习效率。特别是当 ChatGPT 与其他生成性人工智能技术结合时，其功能不仅限于文字生成，还可以扩展到图片、视频、演示文稿、代码以及网站的生成，甚至能够实现更复杂的任务。因此，ChatGPT 的出现，无疑为全球教育领域带来了全新的可能性和挑战。

ChatGPT通过机器学习，利用大型语言模型和数据实现重复学习和发现的自动化，通过为现有产品增加智能，使得现有软件、系统和平台发展成为人工智能产品。未来所有的软件系统都将被人工智能赋能，而这些AI赋能的软件将会取代传统的平台和软件。

类似于软件AI化的发展趋势，学生和教师也需要经历一个相应的转变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需要掌握并熟练运用人工智能技术，例如ChatGPT，以实现减负增效的目的。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可以实现诸如习题设计、演示文稿制作以及学生评语生成等传统业务的自动化，从而有效地减轻常规工作的负担。这样一来，不仅可以提高学习和教学的质量和效果，同时也能带来更高的效率，使得教育领域更加现代化和科技化。

随着近年来人工智能技术的快速发展，人工智能教育应用的效果越来越受关注。Zhai等人（2021）选取2010年至2020年社会科学引文索引数据库的教育研究类论文100篇进行了内容分析，从文献角度探索人工智能如何应用于教育领域以及这一应用隐含的潜在研究趋势和挑战。该研究发现，人工智能教育应用的研究问题可分为开发层（分类、匹配、推荐和深度学习）、应用层（反馈、推理和自适应学习）和整合层（亲情计算、角色扮演、沉浸式学习和游戏化）。Zhai等并揭示了四种研究趋势，即物联网、蜂群智能、深度学习和神经科学，以及对教育中的人工智能的评估。Huang 等人（2021）也概述了人工智能在教育领域的应用，如自适应学习、教学评价、虚拟课堂等，分析了其对教学的影响，特别是对提高教师的教学水平和学生的学习质量的积极意义，并提出了人工智能应用在未来教育领域可能面临的挑战，以期为人工智能促进教育改革提供参考。

本质上，人工智能在教育领域的应用所展现出的积极价值，首要的是在于它能够通过自动化技术来缓解学生和教师在常规性和重复性工作中所面临的负担。在此基础上，人工智能的应用还能通过创新性的方式和策略来提升教育和教学的质量和效率。

第二，学习方式将从“搜索就是学习”，逐步转向具有古老传统的对话式学习。

科学研究对人类学习过程进行了深入探讨，证实了学习作为一种复杂系统现象的地位。学习和学习机制在不同层面上展现出半独立的自组织系统特征。随着学习技术的迅猛进步，各种支持学习的自适应技术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并迅速应用于各个学习场景（引自弗兰克·费舍尔等，2022年）。与此同时，学习方式也在与数字技术的快速发展同步革新。

在科技进步的推动下，人类文明不断演进，而学习方式的变革在其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过去，我们通过向父母、长辈、教材、百科全书、教师和课堂请教来获取新知识。然而，随着互联网时代的到来，搜索引擎的出现逐渐改变了我们的信息获取方式，使得“搜索”成为了寻求知识和主动求知的首选途径。

很多年前，笔者曾以“搜索就是学习”为题撰文（关中客, 2009），分析了搜索引擎的快速崛起对于人类教育和文化所产生的影响。的确，在搜索引擎的时代，搜索成为人类主动求知和自主解决问题的重要途径，并且迅速成为优势途径和首选途径。Rieh等人（Rieh et al, 2016）回顾了当前倾向于将搜索系统描述为学习工具的文献，提出了一种将搜索视为学习的观点，该观点侧重于搜索过程中学习的发生、作为学习的搜索之输出以及学习成果。“综合搜索”的概念被提出来描述迭代、反思和综合搜索会话，这些会话促进了接受性学习之外的批判性和创造性学习。他们还讨论了搜索交互数据如何提供丰富的隐式和显式特征来源，并通过这些特征来评估与搜索相关的学习。Rieh等还总结了未来相关研究在四个方面的机遇和挑战：开发支持意义建构和增强学习的搜索系统；支持有效的用户交互以将搜索作为学习方式；在搜索系统中提供基于查询的识字工具；评估在线搜索行为的学习情况。而Vakkari（2016）则在简要定义“学习”和“搜索”这两个概念的基础上，把学习概念化为一个人的知识结构的变化，详细地描述学习是如何在搜索过程中发生的，并对搜索和学习的实证研究进行分类。或可说，已有研究都是对“搜索即学习”观点（关中客, 2009）的实证支持：利用搜索引擎即是人类数字时代学习的重要方式之一。而 ChatGPT的出现，尤其是微软将其引入自己的搜索引擎产品Bing、浏览器产品Edge以及其他产品（包括MicrosoftWord、Powerpint、Excel等）之中的举动，无疑揭开了全球头部高科技企业的搜索引擎竞争，也预示着人机交互方式以及学习方式的革命性变化。

基于对话的教育方法是一种具有深厚历史和文化底蕴的包容性学习策略，它在课堂实践中巧妙地运用认识论的多样性来强化跨文化教育和培养批判性思维的跨学科探究模式，从而推动学生的深度学习和认知加工。这种教育方式不仅超越了传统的讲授方式，而且强化了学生与教师以及学生与学生之间的双向互动和深度参与。当前，已经有学者（例如Haase，2019年）总结了一些这种对话式教学方法的基本原则和具体实践，并展示了该学习系统中的方法论技术。

昔日，人们在搜索引擎中输入检索词，然后从成千上万的结果中浏览、点选、阅读。而今，在Bing中，搜索与和聊天机器人的会话并行且相辅相成。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所有的搜索引擎都将变成聊天机器人，直接回答用户提问。那些始于孔子与苏格拉底等古代先哲、具有古典韵味的对话式学习，将借助人工智能技术回归到我们的教育生态之中，并有望成为主流和主导的学习方式，其对学习、教学乃至教育的影响可谓重大而深远。

第三，ChatGPT让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人工智能助理和私人学习顾问。

回顾科技赋能教育发展的历史，尤其是自1923年普莱西发明世界上第一台教学机器开始到今天教育技术的百年历史，不难发现，这就是一部追求教学自动化的历史。从教学机器诞生，到20世纪70年代语言实验室帮助学生练习听说，再到计算机辅助教学，乃至20世纪90年代的智能导师系统，以及十年前平板电脑的兴起与教育应用，所有这一切，展示着人们孜孜不倦地追求教学自动化的积极性（Watter, 2021）。ChatGPT和正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的其他生成性人工智能，以及由此引发的AIGC风暴，难道不是我们似曾相识的教学自动化历程中的一幕吗？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智能助理正越来越多地被用来以各种方式增强教学和学习，尤其是为学生提供个性化的反馈，促进协作学习，并支持教师开展教学数据分析。亦有研究表明，智能助理技术在通过支持个性化反馈、协作学习和教学数据分析来提高其在教学经验方面的应用潜能。为了充分了解这些技术对教育环境的影响，并最大限度地发挥其对学习者的潜在益处，未来需要对这些领域进行进一步探讨。

ChatGPT 作为一个基于大型语言模型的生成性预训练转换器，为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带来一个无所不知的导师、私人学习顾问和私人智能助理。它不仅可以答疑解惑，还可以与其他生成性人工智能系统一道，帮助我们完成各种常规性工作：从写诗作词，到绘画、音乐创作，到生成演示文稿、开发网站、写代码，这一系列昔日需要智慧加持、看起来并不简单的事情，现在都能在ChatGPT的加持下完成于弹指一挥间。由此带来的学校教育情景的改变，或可引导我们肯定ChatGPT助推学校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潜能。

在未来的职场中，信息、知识和技能的角色可能会发生变化。实际上，它们可能不再是最为关键的要素。相反，诸如批判性思维、创新性、沟通能力、团队合作精神、审美观、情商以及品格等能力将变得越来越重要。这些能力将有助于我们在不断变化的环境中应对挑战，并取得成功。因此，培养这些素质将成为我们未来职业发展的关键所在。

威廉·庞德斯通（William Poundstone）曾经提出一系列在人工智能时代极有价值的重大课题：在事实和信息唾手可得的移动互联网时代，知识的真正价值到底是什么？我们如何求知才能成为真正的赢家？具备哪些知识能让我们更富有、更幸福？究竟是做专精的“刺猬”还是学识广博的“狐狸”？在终身学习中，我们如何收获更多的知识红利？（威廉·庞德斯通, 2018）

在当今人工智能迅猛发展和知识爆炸的时代，人们并非变得更无知，而是在面临信息 overload 的困境下，逐渐倾向于忽视那些缺乏活力和情感事实的知识领域。在这个时代，重要的是价值观和思维方式，而非单纯的信息和知识积累。此外，许多高技能如今正逐渐被生成性人工智能所取代，从而演变为低技能，甚至失去其价值。

在这样的教育生态中，重要的将会是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沟通、协作、审美、情商和品格。这就是提示语工程师（Prompt Engineer）会成为炙手可热、年薪过百万美元的新职位的原因。如何向ChatGPT提问，怎样给予ChatGPT好的提示语和清晰明确的指令，怎样和聊天机器人之类的人工智能合作和协作，都将会成为占据巨大优势的重要技能。

第五，教育教学将变得更加个性化，因材施教有望得到落实。

在人工智能时代，学校需要重新定义课程，需要重新架构教学。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我们的学校教育。

差异化、个别化和个性化学习是人类学校教育的理想和终极目标之一。践行以学习者为中心的教育学是长期以来世界各级各类学校奋斗的目标。在技术无处不在的时代，在人工智能迅猛发展的今天，学习将意味着移动学习、按需学习、真实情景中的学习、跨学科学习，以及在线与面对面、实时与非实时相结合的弹性混合学习，等等。

古今中外，无数教育家推崇个性化教育，主张尊重学生的个性，重视学生的个性发展，以学生的兴趣为导向，注重学生的实践能力。个性化教育能够更好地满足学生的个性化需求，帮助他们更好地发展自身的潜能，从而达到最佳的学习效果。

ChatGPT让这些具有悠久历史的教育传统，尤其是，随着现代学校教育制度的发展而日渐式微的对话式学习传统逐渐回归。借助其为每一个师生提供的私人智能助理和个人学习伙伴，先贤们倡导并一直被后人奉为教育典范的“因材施教”的个性化教育将能够真正得到践行。

第六，AI相关技术伦理、隐私保护以及数字鸿沟问题需要引起高度关注。

如前所述，作为建立在大型语言训练模型之上的ChatGPT，面世仅仅两个月就引发诸多的争论。一方面，互联网和人工智能领域为之振奋，人们普遍觉得这是一个新的风口；另一方面，教育界则广泛忧虑，担心学生作弊会变得更加容易。一些将其应用于科学研究的尝试和探索引发了人们对学术道德和伦理的激烈争论。与ChatGPT联合署名的学术期刊文章开始涌现，其中最早出现的一篇是关于开放人工智能平台在护理教育中的应用，网络首发于2022年12月16日，正式发表在 2023年1月的 Nurse Education in Practice上（O‘Connor & ChatGPT, 2023）。

不久前，最负盛名的机器学习会议之一，国际机器学习会议（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Machine Learning, ICML）明确禁止作者使用ChatGPT等工具撰写论文，进一步引爆了关于人工智能生成文本在学术界的应用的辩论。ICML于2023年2月宣布禁止发表包含由ChatGPT等大型语言模型生成的文本的论文，除非产生的结果是论文实验分析的一部分（ICML 2023, 2023）。

批评者断言ChatGPT无非是 “一台胡说八道的聊天机器人”。的确，ChatGPT与其他基于大型语言模型的系统一样，有时会生成错误的信息或不准确的信息，甚至是有种族歧视、仇恨甚至色情、反动、反人类等意味的“有毒”信息。

人工智能生成的文本和作品算不算原创知识产品？其版权和著作权属于谁、如何保护？怎么样应算作抄袭？如何查重？发展如此迅猛的ChatGPT及其他生成性人工智能技术使得传统的版权保护、学术道德、隐私保护、技术伦理、数字鸿沟问题显得愈发突出和紧迫。不仅如此，OpenAI还限制了四十多个国家的用户的使用，这显然和它所声称的开放是背道而驰的。在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的今天，ChatGPT实际上在使用人工智能和不使用人工智能的个人、组织、企业与国家之间又造成了一个巨大的数字鸿沟。